处暑节忙落花生

黄陂木兰山属于大别山的余脉，有爱种花生的传统。黄陂一般是处暑节落花生的，比鄂西北、河南、山东的花生要早一个节气，每年的九月一日前，家家的花生基本就收到家里了。农耕年代的读书娃几乎个个都参与了落花生，甚至是主力。

每年秋季开学前，一两场秋雨后，家家就开始张罗着落花生。一大早，大人们领着所有的小孩子到花生地，开始扯花生。这力气活还是有些技巧性的，两手紧紧握住一兜花生藤，狠劲地用力垂直往上拔。

每棵花生藤要像梳辫子一样先捋顺，紧紧地握在手里，两手扯藤的力度要均匀，不能发猛力，力要持恒，这样花生才能尽多的被拔出土，不照着这法子干，很多花生还是会被扯断，落在土里。

我们小时候很会干这活，刚开始扯得很好，基本没落太多花生。但半个时辰后，累了，动作就开始走样，很多花生落在地里。这时，父母会嘱咐孩子休息一会，暂时不扯，转而摘花生。就这么扯一会摘一会，我们参与了所有的落花生任务。花生藤晒干后也被我们收回家，统成糠，是喂猪的好饲料。

落花生的时节性很短，成熟的花生一场秋雨后，在土里不摘回来，一个星期就开始重新长芽，有的没发芽也会霉烂变质，必须一两天内全部拔完。花生摘不完的，可以连花生藤一起挑回家，边晒边摘。我一直私下猜想：收获花生被称为落花生，是不是用这个名称戒惕人们抓紧时间抢收，落到土里就没有了。

现在正值处暑，对于寄身外地的黄陂人，落花生的乡愁感最浓。因为孩提时就是落花生的主力，很多人都记忆犹新。有个长堰的女同学说，当年她家里缺劳力，把她一个人留在畈地摘花生、照花生，那种无助的孤独到现在还刻骨铭心。

或许，这才真正促成了她人生的美丽蝶变：考上大学，成为乡村里飞出的金凤凰！其实，落花生乡愁中的甜蜜感更多：在畈地里累了、渴了、饿了，剥几颗花生入口，甜津津的，满嘴清香！放学回家，饥肠辘辘，吃两把花生，即刻劲头又足。

还有，花生油炒酸豆角，带上几大钵到学校里，就是我们一个星期的主菜，能就着这样的咸菜，我们都能香香地吃饱饭！有时，家里来了客，没有太多的菜，于是炒些花生，边剥边喝边唠嗑，能把几家的亲情友情拉个明明白白！

今年百年不遇的高温大旱持续时间特长，一直到处暑节落花生的时节快过了，留守在家的老人们种的花生还是蛮争气的饱满成熟了，结果野猪来抢，獾也躲到花生地里偷吃。这可忙坏了老人，半夜三更拿着电喇叭、电警灯到地里赶野兽。

当然，也急坏了城里的家人，他们成群结队地开着小车回乡里帮老人落花生。高温大旱，必须先挑一些水把花生地浇湿才能扯得动花生。在毒辣的焦阳炙烤下，黄陂木兰山下演绎着一派热情似火的落花生图。

运笔到此，我也不自觉地发出了灵魂拷问：这样残酷的乡愁，值得延续下去吗？从经济价值说，这样的传统农业模式正遭受着现代科技型农业的碾压。河南、山东的花生产区全程机械化，甚至花生的烘干、剥壳也是机械化，基本上从播种到花生米送到家都不需要人力来操劳。

而且，河南还出了个花生院士，研究出各种用途的花生：有专门榨花生油的、有炒着吃特别香的……花生产区的一亩花生产量有*00斤，机械成本才*00元！这么一算，我们黄陂的花生真个可以不种了，也不能种了，落花生权当成一种乡愁的记忆。

传统农业为什么能成为乡愁？能让我们几代人牵肠挂肚？因为这种文化是伴着我们成长的，无时无刻给我们灌输着精神动力的源泉。我们的后代肯定也是缺不得农业的，那么，这种文化最好不要断绝得太快。那，记住乡愁、传承农耕文化不是我们当下人的社会义务么？

哎！多少有点耸人听闻、杞人忧天的感慨，聊以自慰吧！但今年这样的大旱时节上演的落花生图确实应该传记下来，供后世查阅。

本文作者周建新授权新集成旧事发布

关于作者 周建新，男，在黄陂王家河街白龙寺村从事水稻种植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