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飘扑人面

大雪和小雪，在节气里面，都是比力形象的。一般来讲，小雪节气，雪刚起头下，下得小；而渐渐地，跟着严寒加剧，雪下得相对大了，就到大雪节气了。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如许说：“大雪，十一月节，至此而雪盛也。”当然，也纷歧定是小雪时节必然下小雪，大雪时节一定下大雪，也有许多岁首不是如许的；但一般如斯，老祖宗总结的节气，是天然的规律，是天然给人的参照。

雪具有审美价值，大雪则更甚之。“北国风光，千里冰封，万里雪飘”，那是指雪域的范畴之广；“燕山雪花大如席，片片吹落轩辕台”，那是以夸大手法写雪花之大。诗人的派头都不成谓不大。莽莽苍苍的大雪，六合一色，往往动听心怀，让人登时思接千载、视通万里。

“大雪飘，扑人面，朔风阵阵彻骨寒，浓云低锁山河暗，疏林萧瑟尽凋残。”先唱雪景，尔后紧接“往事萦怀难排遣，荒村沽酒慰愁烦……”，再吐心旌。京剧《野猪林》的那一典范唱段“大雪飘”，唱念俱佳，荡气回肠，情景交融，天人合一，故而牵魂动魄。林冲雪夜上梁山，寒英遍野，火光冲天，厮杀争斗，爱恨情仇，庙堂江湖，全如蒙太奇般叠映于皑皑白雪之上……倘使是个艳阳天，则贫乏了情境对人心的助推。

“柴门闻犬吠，风雪夜归人”“楼船夜雪瓜洲渡，铁马秋风大散关”……我敢断言每小我都有类似的体验。回想我的半生，学生时代，行伍生活生计，甚至后来耕作的兰台世界，事实有过几难忘的雪夜，记不清了。兹时涌上心头的，是某年寒夜在哈尔滨车站下车，好一个雪城，雪和夜联手把一座城市笼盖了，遂想起梁晓声的小说《雪城》和《今夜有狂风雪》……还有某年正月自江苏归津，在高速公路上行进，路过泗阳，突然夜雪漫天，以致于阻途塞路，车在冰雪之中缓缓而行，最惊险时是猛地打了一个横，好在其时侧方无车，算是逃过一劫。当夜全家人停车在成子湖办事区，蜷缩在车里留宿，北风吼叫，微光覆窗，枕臂而眠。阿谁雪夜实是难忘啊！

年轻时读到《水浒传》“林教头风雪山神庙”一回，“那雪下得正紧”一句，觉得那句好有意境，就连鲁迅也说过那句有“神韵”。然而有一次下雪时，一个山东战友指着雪对我说：“雪下紧了”，我才晓得说“雪下得紧”应该是鲁南苏北一带的方言。

雪能够丰硕人生，不论是切身履历的，仍是在书上读过的，久之，那两者可能混为一谈，无法分清。如《老残游记》里的所写的桃花山雪月交辉那一回，读之让人设身处地，多年以后仍在恍惚之中，觉得是到过那里一样。那些都是记忆犹新的。其实，古今文人骚人专注于雪的文章诗句，我读过的不算少，但大都化为意境，一时不克不及都记得起来了。此刻又记起黄裳的《旧戏新谈》一书中有一句，“是夜大雪，客亦满座”。那是写看戏的人捧角儿，园外的雪是无声的，而园内的火爆酣畅，则是可想而知了。

近年来雪少了，但去岁雪大，似乎下了好几场大雪。又值大雪时节，等待瑞雪兆丰年吧。